“君子憂道不憂貧” 二維碼
發表時間:2023-12-15 08:16來源:學習時報 中華文化經典中不乏對于君子形象的描述。比如君子之德風、君子周而不比、君子和而不同、君子矜而不爭等,最令人動容的是這句:“君子謀道不謀食。耕也,餒在其中矣;學也,祿在其中矣。君子憂道不憂貧。”(《論語·衛靈公》)憂道不憂貧是君子文化和士大夫精神的真實寫照,也是無數讀書人寄意寒星、自勵自警的金玉良言。 仁者愛人,憂道之“道”,落腳點是人。天道遠、人道邇,道不遠人,遠人非道。中國之“道”,很早就脫離了抽象的理念層面,直接進入到關懷現實、悲天憫人、即凡而圣的人文領域。道與人具有天然的聯系,就像《尚書·大禹謨》中的十六字心傳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執厥中。”世道與人心,總是相伴相生、相匯相通?!笆ト四芟敌挠谖⒍轮病?,只有“致廣大而盡精微”,才能“極高明而道中庸”。 既然道的落腳點是人,那么君子憂道不憂貧的意思,就并非指不諳世事、不知貧苦。恰恰相反,君子的憂道之中內在包含著憂貧,這里憂的是天下蒼生之貧,而不是一己一家之貧。中華文化講究道生德蓄、民胞物與。憂道不憂貧,憂的是人,但又不是一般的個人,而是整體的人,體現了整體高于個體、利他先于利己的道德精神,詮釋了中華文明重視倫理的特殊情感結構和推己及人、修齊治平的內在文化邏輯。顏回簞食瓢飲而不改其志。屈原披發行吟澤畔,也不忘“哀民生之多艱”。杜甫懷著“致君堯舜上”的理想,從現實中“卷我屋上三重茅”的無奈中演繹“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”的向往。于謙“但愿蒼生俱飽暖,不辭辛苦出山林”。顧炎武“天下興亡,匹夫有責”……君子精神和士大夫情結根深蒂固、一以貫之,使得中國的知識分子能夠承載起文化傳承的使命,做到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”。 對于個人而言,憂道與憂貧有時也存在矛盾。中國人并不崇尚苦行僧或禁欲主義的生活,也并非對財富采取絕對排斥的態度。孔子的弟子子貢是經商高手,孔子本人也曾做過管理倉庫的“委吏”和看管牛羊的“乘田”。作為一名君子,首先在現實塵世中生存、體驗,但必須把體悟大道、堅持真理作為人生的價值追求,在面臨矛盾選擇時,放下對個人境遇的執念,把生命的意義投射到對精神的超越性追求上,以成就自己的道德追求,絕不把追求財富作為人生第一要義,絕不為稻粱而同現實妥協?!俺劦?,夕死可矣。”沒有什么比沐浴在真理的光照中更加圓滿,也沒有什么比不義而富且貴更讓人痛苦?!案F且益堅,不墜青云之志”象征著實現內心自由意志的平和狀態。中國文化的獨特稟賦,成就了這種高潔如蘭、溫潤如玉的君子氣質。 憂道是純粹的、無功利的。憂道本身是個體的選擇,依托于堅韌的意志,通過叩問內心,明白自己是誰、從何而來、去往何處,找到生命的意義。 憂道是至憂,也是至樂。不妨說,憂道對憂貧的超越,是大我對小我的超越、精神對物質的超越、理想對功利的超越,甚至也是對憂與樂本身的超越。生命就像孔子眼中的水,逝者如斯,綿延無盡。憂與樂始終存在著兩極互換的轉化可能。從憂道開始,漸漸聞道、得道、悟道、樂道,實現自證、自強、自在、自洽,達到一種與天地并生、同萬物合一的喜悅狀態,此之謂皆大歡喜。(胡淼森) |